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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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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過辛苦了。”

“不辛苦,真的不辛苦。”明誠的手掌附上去,“我在外奔波,始終也有家可歸,有長兄長姐庇護,父親這些年,一個人撐著家,更辛苦。”

他知道,他居然都明白。

方步亭沒想到,最能夠理解自己的,竟然是這個剛剛回來的幼子。

“回來就好。先生這些年,一直也是惦記你的。”程小雲給明誠遞上一杯茶,“回來得急,大家歡喜,你連口茶都來不及喝。”

“啊,也是,也是。”方步亭也有些無措,“你喝茶……還有,準備準備吃飯吧。”

一桌子,都是本幫菜。

明誠心頭一熱,知道是為了他。

方孟韋一個勁地把菜推到他的面前,本來想坐在明誠身邊,不過被方孟敖擠走了,木蘭又一直貼著明誠,他只能不甘心地坐去對面。

“他多難得,居然舍得把到口的吃的給你。”方孟敖笑道。

明誠聽著也好笑,這德行簡直跟小時候的明臺一樣,“孟韋要吃,就吃吧,不用給我的。”

方孟韋聽著這話總覺得不對勁,誰才是哥哥?“你怎麽都不叫我二哥?”

“……”明誠叫的出口才有鬼了。

“要不叫哥哥也行。”方孟韋替他盛飯,滿滿的一大碗。

這個更不行。明誠小一些的時候就是只叫明樓“哥哥”,現下雖然不會當著人面叫了,私下裏有時候說話也是這樣稱呼的。

“我們是同胞。”明誠說道,“不必這麽講究。”

“小哥就是羅嗦。”木蘭說道,“有我叫你哥哥還不夠?”

“兄長也坐下吃飯吧。”明誠見方孟敖還是直楞楞地站在一旁看他,知道他不善言辭,但是見明誠回家,著實是高興異常。

“都坐下,孟韋你什麽時候能夠改一改長輩不上桌你也開始吃的習慣?”

方步亭發話了,方孟韋有些訕訕的,他什麽時候不懂規矩了,不過就是先喝了口湯。

“吃飯吧。”

木蘭一點也不覺得和明誠生疏,也不別扭,只覺得是另一個小哥,一筷子菜就甩到了明誠的碗裏,“三哥,你做間諜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的啊?”

明誠哭笑不得,他現在可還是間諜呢,能怎麽樣子,“你叫我阿誠哥吧,以前我家裏的小弟也是這樣叫我的。”

“阿誠哥哥。”木蘭從善如流,“做間諜,是不是就是去暗殺?你經常殺人?”

“木蘭!”方孟敖呵斥了一句,“怎麽說話呢?”

“小妹嘛,不打緊的。”明誠笑道,“你大哥不也是在戰場上殺人?”

“大哥殺的是敵人。”

“我殺的也是敵人。只是,用了別的方法,有時候,不需要沾血,也不需要刀槍。”明誠揉揉木蘭的腦袋,滿臉都是兄長溫柔的笑意。

方步亭看向他,他臉色平靜,毫無波瀾。

明誠做了十餘年的特工,手下的血不計其數,輕飄飄地幾句話,仿佛這些年,只是在外求學,方步亭如何不知道,特工都是以命相博的人?

那是一個更慘烈的戰場。

“你為什麽要進軍統呢?”木蘭看看明誠,又看看方孟韋,“以前小哥和軍統的人有點往來,然後大哥就會教訓小哥。”

方孟敖嗆了一口飯,“我那不是……”

方孟韋心想你活該。

明誠想起之前在上海,方孟敖險些把他氣死的事來,“兄長耿直……不過有些事情,總是要有人去做的。”

“小弟非常厲害,”方孟敖說道,“之前我收到的一批飛機的物資,還有我去找他的那次,飛虎隊的物資,都是他弄來的,還給我帶了回去。”

“還有後來我陸陸續續也收到很多轉運過來的很重要的東西,連中央都搞不到的,而且還是美國那邊的間諜線送來的……”

明誠咳嗽了兩聲。

方孟韋看看自己的大哥,“大哥,你在軍隊的時候,從來不學保密條例的麽?”

“什麽保密不保密的……”

方步亭都看不下去了,“阿誠走這條路,千難萬難,你既然知道,也別給他添堵,有些事情,知道了,就爛在肚子裏。”

“現在不是戰後了麽?”方孟敖非常認真地看著明誠,“你總要退出來,有些事情,不能再做了,軍統也不能再呆下去了……”

明誠摸了摸額頭,又忍不住去揉太陽穴,“兄長,有些事情,不能擺在臺面上說。但是……我既然入了軍統,這輩子,基本就沒有退路了。”

“還不讓人不幹了?”方孟敖大驚,眼看著就要拍桌而起了,方步亭先他一步摔了筷子。

一桌人都安靜下來。

“你弟弟剛回來,不說這些事情你吃不下飯?你們兩個……”他連帶著掃了一眼方孟韋,“學一學阿誠半分的通透靈氣好不好?”

方孟韋被無差別攻擊慣了,埋頭苦吃,裝作沒有聽見。

“孟韋也不容易。”明誠之前查過方孟韋的履歷,“重慶這幾年,比不得上海,在警察局呆著,各方勢力錯雜,他四面受氣,也總算是能夠幫著撐起家裏,保護家人。”

方孟韋楞住了。

明誠知道他很多時候都是裝的,誰能夠真的活了三十歲還是像個孩子呢?“兄長在前線,父親在後方,都辛苦,都拼命,他照顧家裏,擔心兄長,又照顧小妹……”

沒有一個人是不辛苦的。

“好了好了,我能有什麽辛苦的,你才回來,就挨個地哄我們做什麽?”方孟韋吸吸鼻子,一筷子甩了塊紅燒肉進明誠碗裏,“反正我也是被嫌棄慣了……”

“嫌棄你?”方步亭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,“你別以為你最近在警察局鼓搗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……你悠著點,我老了,管不了你……”

“您嫌棄我不彈琴。”方孟韋舉手投降,“小弟回來了,您讓小弟彈去。”

“不知上進。”方步亭看他一眼,又見方孟敖吃得更歡,“你也一樣。”

“我是個當兵的,學那些做什麽?”方孟敖說道,“孟韋一直在家,你逼他學去。”

方孟韋還是會彈琴的,方孟敖則是完完全全的藝術加音樂白癡。

“小弟可是巴黎留學多年的,我想想……”方孟韋說歸說,吃飯從來不停,“藝術系碩士?音樂系碩士?政治經濟學碩士?還有什麽……”

方孟敖知道明誠留過學,但是不知道內情,當下傻了,“你不是在巴黎就進軍統了?怎麽還上了這麽多學?”

明誠從來不覺得這些東西有什麽好奇怪的,被方孟敖的反應搞得有點懵,“我是做地下工作的……和上學有什麽關系?碩士學位是藝術系的,音樂系只是旁聽,沒有什麽學位,他們畢業的時候也讓我去了音樂會罷了,政治經濟學是跟著我大哥學的,他是教授,我修了學位,順便做他的助教。”

木蘭目瞪口呆。

“你不是二十五歲就回上海了麽?”方孟敖聽到這裏以為明誠進軍統說不定沒有多長時間,還能退出來,“那你在軍統做……”

“我1934年進的軍統,那時候……二十歲。”明誠算了算,“學位都拿得差不多了,後來在學校,做了陣助教,輔修其他的的東西——政治經濟學的學位就是那時候拿的,原來我大哥不讓我學政治,只讓我跟著上課,後來才讓我讀研究生。”

明誠以為家人只是對他以前的經歷好奇,便隨口說說罷了。

卻見大家都不搭話了。

方孟敖和方孟韋都有些尷尬,他們倆,讀書一般,雖然不差,但是比起自己的父親,顯得讀大學,只不過是不能丟家裏的臉,讓曾經的大學者,鴻儒父親太難看。

都讀得不怎麽樣。

方步亭卻甚是欣慰,他的兒子,比他想象之中更優秀。

“從幾歲起學的鋼琴?”方步亭問他。

“十二歲吧,”那時候明臺七歲,明鏡讓他學琴,他撒潑打滾拆房子,便讓明誠一起學,哄這個小的,“原本是家裏小弟學的,我也跟著學,後來去了巴黎,環境使然,學得也深了些。”

方孟韋突然找回點自尊心來,“我三歲就被爸爸逼著學琴了。”

“到了三十一歲,還是彈棉花。”方步亭鄙夷道。

明誠也哈哈大笑,彈棉花,他以前就是這樣說明臺的,不過在明鏡的眼裏,明臺的鋼琴可是天下第一的。

“十二歲才學琴?現在是……”方步亭看明誠的履歷,當初在巴黎可是大學裏的風雲才子,不像那麽晚學的,“學到何處了?”

“近年彈得少,在巴黎的時候學了作曲和編曲。回國之後,不太上心練習,以前常彈貝多芬,有時候是肖邦,偶爾也有李斯特。我不讀音樂系,沒有導師追著,作曲編曲都不太上手,寫寫小調,哄哄長姐開心呢罷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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